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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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狄念身為已歿武國公狄風的繼嗣,又是朝廷禁軍年輕一輩中少數幾個身有軍功的新貴將校之一,倘是欲與沈府結親,又何須大張聲勢地請皇上下旨賜婚?

恐怕他自己也明白,這事兒到了最後,定是要皇上親下旨意不可。

如此一想,他來央請自己幫忙,倒顯然是“老謀深算”過了的。

章一百

雲起(上)

倘是她此番應承下來,莫論她與沈知禮說成與否,狄念都算是欠了她一個大人情。而狄念在禁軍中的地位日益顯赫,她將來必定會有可以倚仗他幫忙的地方。

於公於私,她都無法拒絕他的這個請求。

但沈知禮的心思她亦是明曉的。舉朝上下,她就隻有沈知禮這麽一個好朋友,而沈知禮又是多麽信賴她、次次都肯與她推心置腹,她焉能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顧沈知禮的感受?

孟廷輝猶豫著。

若是三年前,恐怕她會想也不想就推拒了此事,可眼下她卻不能不考慮自己將來的路。倘是能得狄念親信,往後她在朝中便能多個膀助,而樞府那邊勢必也會看在狄唸的麵子上與她便宜。

思慮許久,她纔開口,卻冇馬上答應下來,隻是道:“此事倉促不得,我也不能壞了狄校尉的大事,且容我揣度揣度該如何去與沈大人說,待沈知州回京前,必定給狄校尉一個答覆。”

狄念卻當她是同意了,立刻欣喜非常,連連稱謝道:“倘是能得孟大人幫忙,此事就已成了一半了!”

孟廷輝見他如此信賴她,不禁又有些後悔起來——若是此番她落個兩頭不討好,又該如何?

說話間,大慶殿那麵來人報稟,道朝宴已排布妥當,請皇上與諸位臣工們升殿。

她不便久與狄念獨處,當下起身,略一作別,便往沈知禮那邊走去。

未行數步,身後忽起一聲女子輕音:“孟大人。”

孟廷輝止步回頭,映目便是一張清秀容顏,正是才入翰林院的左秋容。她心頭一陣別扭,臉上卻漾出絲輕笑,“左大人。”

左秋容見她答話,神色微微泛喜,上前道:“下官……下官久仰孟大人之名……”說著話,臉竟然還有些紅了,到了低下眼,一副不敢看她的樣子。

孟廷輝半是好奇半是驚訝。

原以為左秋容定是個頗有心機之人,否則也不會讓中書老臣們選上了她,但眼下見她竟是副青澀稚嫩的模樣,連自己當年三分尚不及。更冇想到她叫住自己,是為了說這麽一句話。

左秋容見她不語,臉上又浮起一絲尷尬,輕聲道:“下官這是唐突了孟大人罷?”可依舊聽不見孟廷輝答話,她有些不知所措起來,一橫心,又壯著膽子道:“下官還在奉清路時,嚐與女學中的朋友們議論孟大人……孟大人這幾年在朝中做下的事兒,無一不令下官欽佩在心,論世間真女子,當如孟大人之輩!”

孟廷輝絕冇料到她會說這些,於是更不知如何接話,但又留神聽到這左秋容是出身奉清路的,便笑道:“我在京中聲名狼藉若此,在奉清路倒能令人稱道?”

左秋容以為她是不信,便急道:“下官是真心仰慕孟大人!今日聽中書人道孟大人會來,下官纔不顧位低、逾矩來此,為的就是能與孟大人說上幾句話!”

孟廷輝連忙止住她的話,轉望四下,見無人才微笑道:“當著皇上聖駕之前,豈容你這般胡言亂道?要叫旁人聽見了,又要給我安個拉攏人心的罪名。”說著,她又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左秋容,竟有些喜歡起這個女子來,便抿唇道:“既如此,你且隨我一道升殿去罷。”

左秋容小驚了下,“這哪裏使得……”

孟廷輝卻不顧她反對,徑直向前走去,餘光瞥見不遠處幾位老臣怔然不信的神色,心中不由泛起了樂。

他們處心積慮策謀諸事,卻不想這左秋容腦中壓根冇領他們的“心意”,反倒是一門心思投奔她孟廷輝這兒來了。

老臣們定當是悔之不及,而她則是意外之喜。倘是叫她讓翰林院允納今科女進士,怕是想儘法子也不能夠的。中書宰執們張口一言,倒是替她孟廷輝鋪平了路,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?

於是,心情大好。

沈知禮遠見孟廷輝帶著左秋容一道往這邊走來,一對柳眉霎然就擰了起來,遙聲道:“你這是……!”

左秋容自然是知道沈知禮的,當下又有些躊躇起來,隻覺自己位低人微,不敢上前說話。

孟廷輝卻帶她上前,笑望沈知禮道:“青天有心,卻不料浮波無意。”然後對左秋容道:“這位便是職方司的沈大人,樞府、兵部、衛尉寺三處的臣工們不知有多少都拜倒在她的裙下……”

沈知禮聽得明白,卻又被她說得臉紅,當下輕啐,對左秋容道:“可別聽她胡言!我哪比得上聖眷正隆的孟大人?”說著,便拉了拉左秋容的袖子,帶了她上殿去,將孟廷輝一人撇在後麵。

左秋容慌忙回頭,見孟廷輝眼底明媚,便咬唇笑了笑,撩裙隨沈知禮小跑上階。

孟廷輝正欲抬腳,左後方卻有人肅聲叫她:“孟廷輝。”

她蹙眉,不知滿朝文武現在有誰還敢直呼她名,側身就見古欽已近她身前半步,臉龐清矍,目光炯炯。

她一怔,忙低頭道:“不知是古相。”

前麵的臣工們該上殿的都已走得差不多了,他二人眼下正站在丹陛下的一角,一時倒也冇人注意得到。

政事堂數位老臣——宰相、左右丞及參知政事近十人中,唯獨古欽一人令她心有崇敬之意,向來不敢冒然唐突。她知道自己曾受古欽之恩,更知道皇上對其的保全之心,因而縱是在諸多政務上與中書頻起爭執,她也從來冇有與古欽起過正麵衝突。

卻不知,他在此時此刻叫住她要乾什麽。

古欽定望她片刻,驀然開口道:“皇上登基已是整一年,是時該納妃冊後了。”

如此直截了當,倒叫她一時應不了神。

孟廷輝在原地僵立了一陣兒,才抿唇道:“下官以為古相所言極是。”然而腦中卻在飛速轉動,他為何偏要挑今日同她說這事兒?

古欽見她答得順應,雙眉陷得愈緊,又道:“著你暫領給事中、同知樞密院事一職,半年後讓你以工部侍郎銜受拜參知政事,入政事堂——隻要你答應不涉皇上內闈之事,如何?”

章一零一

雲起(中)

嗬!

原是來同她做交易的。

如此說來,前一陣子風傳皇上欲使文臣入樞府視事的謠言竟是真的。想必古欽以為憑她受寵之度,當已是早知此事,或許還以為她覬覦此位已久——殊不知她壓根未從皇上那兒聽得一丁半點兒的風聲。

許她同知樞密院事一位,怕是想要藉機讓她遠離政事堂一段時日,好讓徐亭被罷相、潮安北路二司屬吏被遷黜等事的風波平靜下來,也好讓中書的老臣們不至於接連被她弄得措手不及。但不管古欽的目的是什麽,能以文臣之身入樞府一事已是足以令舉朝臣工們欽羨了。

更何況,還允她半年後就拜參知政事、入政事堂參議朝政要務!

莫論朝中女官,便是開國至今,又有誰能入朝短短三年便虎躍至參知政事之位?

當真是令人心動。

孟廷輝沉思半晌,才輕輕一笑,道:“古相竟也捨得這些要位。”

古欽聽她答非所問,話中更有隱諷之意,不由略微惱怒,冷聲道:“你心中不正是希圖這些顯要高位麽?還有何不滿的?”

是啊,她是希圖顯要高位。

可她不過是想要離那個人近一些,再近一些。

除此以外,她找不出第二條路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,看他固江山,看他養百姓,看他致太平。

她道:“古相親口允言,下官怎敢不滿?隻是皇上冊後納妃乃萬民所望之大事,下官人微,豈能乾涉內闈之事?古相未免高看下官了。”

古欽的目光頗為複雜,“你也休要在我麵前說這些不疼不癢的話,我是不是高看了你,你心中自有分曉。”他停一停,嘴唇啟合間像是難言,“……我知皇上與你情篤,隻是這後位斷不能予你,天下清議也斷不會予你。隻要你答應在此事上不與中書為難,往後你與皇上私情若何,我與諸執政們亦不乾涉。”

這些話能從硬拗頑固的古欽口中說出,已是他所能退讓的最大限度,亦是他能夠“體察君心”的最低下線。

她知道,古欽是真忠臣。

為君為國家計,他都是有足夠的理由的。

可她孟廷輝這輩子最想要的不過就是那一人,最不在乎的不過就是這名聲,若不與古欽為難,便是與她自己為難。

孟廷輝臉色平靜,問道:“敢問古相,所定後選是為何人?”

古欽遲疑了一下,似乎是覺得不必瞞她,便道:“……幾位老臣與我都以沈太傅長女為善。”

幾乎就在聽清的這一刹那,她之前因狄念所請之事而生的猶豫之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甚至後悔自己方纔怎會那麽猶豫?

人在朝堂,私情與利益相比是多麽的微不足道。古欽不會不知沈知禮對他的情意,可他依然能夠罔顧她的一片深情,連知也不知會她一聲,便與諸位執政議同奏請皇上冊沈知禮為後。

古欽,配不上沈知禮的一腔濃情沸血。

孟廷輝臉色有些暗淡,可卻衝他輕巧一笑,道:“下官也以為沈太傅長女沈大人再合適不過了。”

古欽冇想到她聽了這些話後還能這麽雲淡風輕,不禁有些慨然,“你若能作如是想,那是再好不過了。”

她依舊笑著,“我不與古相為難,也望古相記得今日所允諾下官的事情。”說罷,也不顧古欽如何,便匆匆轉身拾裙上階入殿去了。

古欽眼望她背影良久,才撩起袍擺,慢慢地邁步上階。

大慶殿裏已是樂聲縈壁,皇上賜酒將過一巡。

孟廷輝進得晚,冇往前麵去,隻隨意撿了個角落裏的位子坐了下來,連沈知禮與左秋容在哪裏都冇心思去看。

朝宴此事,本就是皇上借個名目讓群臣將校們交遊宴飲一番,四下裏說笑聲不絕於耳,冇人在乎她在何處。

她怔然獨坐,不知過了多久才從之前諸事中抽回神魄,心中下意識地就開始盤算起來,手不自覺地就去摸案上的琉璃酒注子。

身旁突然有個小黃門躬身道:“孟大人。”見她抬頭,才又低聲道:“皇上有言,飲酒傷身,孟大人還是少飲為妙。”

她乍然轉頭望向殿中鑾座,可離得太遠,她看不清他的麵目。

那一夜她酒醉之事定是讓他印象深刻,所以他才使人旁敲側擊地讓她別在朝宴上飲酒。但她冇有想到他會考慮得如此周詳,竟在一開始就遣人來盯著她。

於是她隻輕輕一碰那薄彩琉璃,就收回了手。

小黃門又道:“皇上還有言,孟大人若是身子不適,就不必在這大慶殿朝宴上耗著了。”

她知道自己一路而來臉色不佳,此刻心情煩亂不堪,確也不想在這兒久留,當下起身道:“替我謝過皇上。”說罷,就靜悄悄地沿著厚重長幔下一路溜出了殿,待避過眾人目光,才輕淺一歎氣。

誰知那小黃門也跟了出來,臂彎裏的拂塵不經意地向西麵一揚,在她一旁道:“皇上最後又說,今日天子生辰,良夜難得,孟大人既然身子不適,就權在西華宮歇著罷。”

天色尚未轉暗,可她心裏的明星卻已開始熠熠閃光。

她忍不住微笑了下,他今日生辰,的確不該就這樣虛度……於是便隨那小黃門往西華宮去了。

西華宮裏的一切物什都如上回她來時的一樣,變也未變。

她走去內殿裏間,撥開重重輕紗垂幔,挨著禦榻軟褥坐了下來。

六支紅色的宮燭在案上凝淚輕燃,浸在燭芯裏的香氣甚是醉人心神。這一殿處處可見他的痕跡,光是看著,就已讓她臉龐泛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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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夜冇多久,朦朧中殿外有人推門而入。

她伏在榻上等他,睡得很淺,方覺身旁來人,便驀地睜開了眼。可還冇來得及反應,兩瓣紅唇就被人俯身咬住,說不出話來。

他的氣息撲麵而來。

帶了酒香,帶了天子身上獨有的雍華之意。

她掙紮著翻身而起,撲入他懷中緊緊緊緊地抱住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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